——因为眼下这一局面,举个简单的例子,便如同两个高手过招比试:
自己这一方,施展的明明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掌,而且一招一式劲力充沛,虎虎生风。
但对方却只是一味躲避,除非实在躲避不开,才会软绵绵地还击一招。其劲力虽不足以伤人,却偏偏能够料敌先机,提前攻向自己招式间的破绽所在,逼得自己不得不分心弥补。其中滋味,当真好不难受。
于是莱拉只能强忍难受,将这一段乱神催眠的旋律奏完,继而左手换弦一按,右手持弓一变,原本轻柔舒缓的曲调,便已化作凄凉悲伤之音。
渐渐地,在场众人听在耳中,不禁悲由心生,只觉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,几欲垂泪而泣,正是【高堂一听风雪寒,坐客低回为凄怆】。
面对莱拉这一变调,马车里江浊浪的琵琶声也随之一变,由原本尖锐的高音,变作欢快的轻音。
但琵琶声却还是一弦一声单独奏响,不成曲调,专挑莱拉曲调中的转折关键处发声,在悲凉的胡琴声中显得格格不入,从而令对持双方僵持不下。
要知道莱拉之所以如此变调,乃是方才听了谢王孙和慕容公子的讲述,深知这位江三公子也是一个伤心之人,这才对症下药。
既然催眠乱神之曲未能奏效,那便以凄凉悲伤之调推波助澜,逼得马车里这个伤心之人悲痛欲绝,肝肠寸断!
所以刚开始时,莱拉还只是专注弦上之音,靠着炉火纯青的技艺,将旋律中的凄凉悲伤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可是待到江浊浪的琵琶接连发出欢愉之声,声声直击胡琴声中的破绽,她能努力稳住曲调不乱,没被对方的干扰带偏,已属不易,哪还有精力理会弦上神韵?
如此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,对莱拉而言,却仿佛是忍受了千年万年的煎熬。
这种感觉,就像是自己正在提笔写字,旁边却有一个顽皮的孩童,总是伸手来抓笔杆
——虽然这孩童的力气不足以带偏自己的笔杆,但总是在一笔一划的关键处伸手,难免令人心烦意乱,稍不注意便要写错。
此外,更令她惊骇的则是,对面马车里江浊浪不时奏响的一个个琵琶单音,无疑是在告诉自己
——无论是前一段催眠乱神的旋律,还是这一段凄凉悲伤的曲调,对这位江三公子而言,根本全无用处。